关于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的日内瓦声明：公共讨论方向亟须修正

作者:

Roberto Andorno, Françoise Baylis, Marcy Darnovsky, Donna Dickenson, Hille Haker, Katie Hasson, Leah Lowthorp, George J. Annas, Catherine Bourgain, Katherine Drabiak, Sigrid Graumann, Katrin Grüber, Matthias Kaiser, David King, Regine Kollek, Calum MacKellar, Jing-Bao Nie, Osagie K. Obasogie, Mirriam Tyebally Fang, Gabriele Werner-Felmayer, Jana Zuscinova

中文译者：邹翔、乙楠楠、陈楚倩、程国斌（东南大学医学人文学系，南京，中国）；中译审校：聂精保 （声明作者之一）

作为公共利益倡导者，政策专家，生命伦理学家和科学家，我们呼吁矫正目前有关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相关问题的公共讨论的方向。我们建议通过澄清误述，聚焦社会性后果和顾虑，以及促进公共赋权等方式，在有关改变后代基因的事务上推进全球性的公共参与和有意义的讨论。

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目前进程
是否应该发展和使用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技术是关乎我们共同未来的重大决策。若决定改变子孙后代的基因就意味着我们将放弃由联合国大会认可的《世界人类基因组与人权宣言 (Universal Declaration on the Human Genome and Human Rights)》 [1]、50多个国家的相关法律和规范，以及由其中29个国家批准生效的《奥维耶多公约（Oviedo Convention，欧洲人权与生物医学公约)》的约束。政策制定者们通过落实这些限制性条约来保障所有人的人权和根本平等，保护子孙后代的机体、心理和社会福祉，以及阻止新优生学实践的发 生。

即便这些根本的和共识性的顾虑长期存在，却依旧有一小群活跃的科学家和生命伦理学家致力于倡导和推广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技术的应用[3]。他们以决定我们如何去改变子孙后代的基因为己任。事实上，最迫切的问题是这种改变本身是否应该发生。但回答这一问题的责任和权威不应仅仅只掌握在这一小群科学家和伦理学家手中（文本框1）。
我们对在人类生殖领域应用基因组修改技术提出异议，并申明，在形成关于是否推进人类基因组编辑的决定前需要达成广泛的社会共识。我们坚持，真正的公共参与是必要的，这种参与应具有包容性、全球性、透明性、充分知情性和开放性，并拥有资源支持和足够的时间保障。

为实现此目标，我们呼吁从以下三个方面做出公共讨论的方向修正 （文本框2）。
首先，我们要澄清有关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技术的错误陈述，这些错误扭曲了公众对这一技术的理解。
其次，我们必须在对其社会性后果进行预判，并彻底地分析其对平等的威胁的基础上，重新引导公共讨论方向。
第三，我们需要制定“公众赋权”(public empowerment) 的标准：通过共同决策以及稳健有效的社会参与促进民主治理进[4]。

文本框1.
为什么要再次发布声明？ 我们作为一群公共利益倡导者、社会科学和人文学者、伦理学家、政策专家和生命科学家，致力于社会公正、人权和科技民主管理，共同起草此声明。2019年1月，我们在瑞士日内瓦附近的布罗赫基金会 (Brocher Foundation) 评估讨论了关于可遗传的人类基因组编辑活动的公众参与和管理问题。作为一个包含学术专家和民间社会代表的国际群体，我们必然会发表一种与之前不同的声明。
以往几乎所有关于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的声明都是由科学家和生命伦理学家所主导发起，并基于科学和医学视角所拟定的。相比之下，本声明强调社会公正、人权和公民社会的观点。目的在于通过识别那些会混淆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相关讨论的误述和误解，鼓励对可能影响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技术的发展并塑造其社会效应的社会、历史和商业背景的有力思考，重新确定讨论的方向。

文本框 2.
方向更正的需要
2015年人类基因编辑国际峰会的组委会主张，在取得"广泛的社会共识" (broad societal consensus) 之前，不应在临床上应用生殖细胞基因编辑。然而，我们看到，相关方面对维护这一主张缺乏持续的决心和资源投入，而削弱这一主张的力量却稳固地存在着。最清楚的例子便来自2018年人类基因组编辑国际峰会的组委会。在贺建奎完全违背伦理的基因编辑实验的阴影下，组委会却发出了"生殖细胞编辑的转化途径”的呼吁，其中只粗略地提到了"关注社会影响"。
近期，一个由来自世界各国的科学家和伦理学家组成的团体呼吁全球暂停可遗传的人类基因组编辑，呼吁中重申了取得广泛社会共识的必要性。这一团体包含了三位公认的CRISPR技术先驱者中的两位。许多科学家、生命伦理学家和生物技术公司的高管表达了对此声明的认可，并进一步呼吁暂停可遗传的人类基因编辑活动。他们提醒道：可遗传的人类基因组编辑并未在科学界和工业界引发广泛的热情。这一呼吁的提出将为我们赢得一些时间，得以在围绕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技术的讨论中促成更加广泛、更实质、以及更有利于对公众赋权的公众参与。

澄清误导性概念
目前许多关于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概念的呈现方式容易造成误导，扭曲了公众对于基因编辑技术的理解并阻碍有意义的公众参与。因此，首先要对这些误导性概念进行澄清，才能使充分知情的讨论成为可能。
目前最基本且最广为流传的一种错误陈述是：治疗和预防严重的基因疾病需要使用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技术。基于此，对于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的讨论首先应该明确以下基本点。

• 对于任何已经存在的个体而言，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技术并不会治疗、治愈或预防疾病。相反，通过制造被修改了基因的胚胎，基因编辑技术将改变尚未出生的儿童及其子孙后代的基因。这一事实使其与体细胞基因治疗存在本质区别。可遗传基因组编辑并非一种医学干预，而应该被理解为一种为满足父母对血缘后代或具有特定基因特质后代的追求的手段。
• 对早期胚胎、配子或者前配子的基因修改会对儿童以及其后代带来难以预料的影响，并造成危害而不是防御危害。同时，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的开展需要普及体外受精术（IVF）的使用，但体外受精术的普及会给女性带来极大的健康隐患[4]。
• 目前已经有一些可以避免基因疾病遗传的手段，因此有生育意愿但存在遗传风险的父母可以接受这些手段。例如，有生育意愿的父母可以通过使用第三方配子或领养的方式来拥有健康的孩子。
• 大部分情况下，有生育意愿但存在遗传风险的父母，可以通过现有的胚胎筛选技术——植入前基因诊断（preimplantation genetic diagnosis, PGD）——来拥有自己的血缘后代并避免风险 [5]。尽管植入前基因诊断也会引起一些让人困扰的伦理问题，比如我们欢迎什么样的生命来到人世，但通过基因编辑来修改或引入某些遗传特性会极大地加剧这些顾虑。基因组编辑不能被视为植入前基因诊断的替代技术，因为植入前基因诊断是任何胚胎编辑操作中都包含的必要步骤。

聚焦社会性后果和顾虑
迄今为止大多数有关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的讨论，无论严肃性如何，都没有充分分析该技术社会背景，也没有对其社会公正和人权内涵进行有意义的探讨。
我们赞同一些普遍的担忧，在文化和市场力量的影响下，个人选择倾向的不断积累可能导致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实践催生出一种新形式的优生学。尤其令人不安的是，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可能被用于改变大量人类遗传特征的企图。尽管近期的一些提案将人类基因组编辑技术限定于针对某些与疾病问题相关的基因，但是没有一个提案针对应当如何定义“治疗”和“增强”、它们之间的细微区别及其具体实践进行充分探讨。即使我们善意的将基因编辑技术的使用限定在某些特定状况下，也不一定就能够完全规避风险，尤其是自我约束机制通常只存在于想象中。
一些人对这些担忧不以为然，认为从基因上增强智力或外貌等特征是不可能的，因为其基因遗传基础过于复杂iii。这一点很重要，但并非决定性的。即使一些生殖医疗机构提供的基因修改建议看上去很可疑，他们的推销手段仍会让有生育意愿的父母感到信服。很明显，仅仅那些认为某些人比其他人在生物学上“更好”的观念便会加剧社会性的不平等和歧视。
对于修改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的公共讨论应严肃探讨如下的社会和历史变化的潜在后果。

• 追求“领先” (get ahead) 的竞争压力，加上生育产业的商业激励（特别是当生育产业在私营领域运作时），会鼓励有经济承受能力的人使用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技术。人们获得的所谓基因“升级” (upgrades) 机会的不平等，会加剧已经日益恶化的社会经济不平等。
• 种族主义和仇外情绪在世界各地死灰复燃，这是由于经不住科学验证但广为流传的关于不同种族人群间的生物学差异的设想所推动。优生学观点强调通过基因和生殖技术实践“改善”人类，这种观点一直存在于流行话语中，并可能随着可遗传人类基因编辑变得可及而重新焕发活力iv [6,7]。这些观点的存在和流行将加重对所谓处于“基因劣势”群体——包括残障人士和团体——的污名化和歧视，并将破坏所有人的基本平等。
• 目前一些相关生物技术领域的成果，为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技术商业化所可能面临的严重后果做出了警示。例如生殖医疗机构对社会性别选择的推动和商业干细胞医疗机构对未经证实的和有风险的“治疗”的推进。

更多目前尚未显露的担忧还可能在公众参与和赋权中被揭示，特别是在我们承诺倾听广泛的声音和观点的情况下。

促进公众赋权
尽管人们普遍认识到，关于这项强大技术的决策不能仅由科学家完成，但是，公众参与还是常常被贬低、削弱或限制在预先确定的一些问题中（如选择生殖系基因编辑的条件）。许多关于公共参与的方案往往强调自上而下地对信息贫乏的公众进行教育，以促进公众接受为主要目标，并以此来替代真正的公众参与。与之类似，另一种削弱公众参与的方式是，将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形容成不可避免的选择，对其他社会和医学替代方案以及许多对其加以禁止的政策视而不见。
对公众的赋权，意味着在对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技术进行评估时，公共讨论的范围和框架均由参与者共同设定。有关这一技术的方方面面，尤其是我们究竟是否应当实施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的问题，都必须得到公开的讨论。公共讨论的所有参与者都需要清晰地认识到可遗传人类基因编辑涉及的问题和潜在的危害，同时充分了解这一讨论本身可能受哪些（经济或其它）利益的掣肘。此外，公众讨论的结果必须能够受到政策制定者的重视并被纳入相关决策之中。
强有力的公众参与也必须是面向全球的、具有包容性的。公共讨论必须包括一些被忽视和压制了的群体的声音。尽管科学家们的贡献很重要，但他们并不应该主导讨论；讨论的核心必须围绕社会价值和潜在后果。因此，除了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的学者，法律、政策及其他领域的专家，公共讨论还必须涵盖更大范围内的民间团体，尤其是关注妇女健康、生殖权利和公正、种族公正、环境正义、两性平等、残疾人权利和人权的公益团体。

结束语
任何有关是否进行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的决策，其合法性都必须建立在具有广泛性、包容性和实质意义的公众参与和对公众的赋权之上。这样的讨论或许是棘手和充满挑战的，也可能耗费较长时间。组织此类讨论需要创造力、艰苦的努力，及大量的人力与资金投入，而方向的更正至关重要。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个别科学家或小团体代替所有人做出涉及可遗传人类基因组编辑技术的重大决策，我们必须尊重在当前政策中占主导地位的反对立场。这将为我们赢得一些时间，令我们能够培育一个知情且积极参与的公众，推动他们审思并讨论改变子孙后代基因可能产生的种种社会后果，从而为我们所渴望建立的共同未来做出明智、民主的选择。

致谢：
本文的作者们对布罗赫基金会表示衷心的感谢。该基金会致力于推动针对新医疗技术的伦理、法律和社会影响的研究。在一个由布罗赫基金会组织的工作坊中，我们萌生了起草这一声明的想法，基金会也赞助了本文开源发表的费用。我们也真诚感谢凯瑟琳·马丁女士的支持。

作者:
Roberto Andorno, JD, PhD, Associate Professor of Biomedical Law and Bioethics at the School of Law of the University of Zurich, Switzerland, roberto.andorno@uzh.ch

Françoise Baylis, CM, ONS, PhD, FRSC, FCAHS, University Research Professor, Dalhousie University, Nova Scotia, Canada, Francoise.Baylis@dal.ca, @FrancoiseBaylis

Marcy Darnovsky, PhD, Executive Director, Center for Genetics and Society, USA, darnovsky@geneticsandsociety.org, geneticsandsociety.org, @C_G_S

*Donna Dickenson, PhD, Emeritus Professor of Medical Ethics and Humanities, University of London, United Kingdom, d.dickenson@bristol.ac.uk, www.donnadickenson.co.uk

Prof. Dr. Hille Haker, Richard McCormick Endowed Chair of Christian Ethics, Loyola University Chicago, USA, hhaker@luc.edu, @hillehaker

Katie Hasson (corresponding author), PhD, Program Director on Genetic Justice, Center for Genetics and Society, USA, khasson@geneticsandosociety.org, geneticsandsociety.org, @C_G_S

Leah Lowthorp, PhD, Assistant Professor of Anthropology and Folklore, University of Oregon, USA, lowthorp@cas.uoregon.edu

George J. Annas, JD, MPH, Warren Distinguished Professor and Director, Center for Health Law, Ethics & Human Rights, Boston University School of Public Health, School of Medicine, and School of Law, USA, annasgj@bu.edu, @georgejannas

Catherine Bourgain, PhD, Director of the Center for Research in Medicine, Science, Health, Mental health and Society, National Institute of Health and Medical Research (INSERM); France, catherine.bourgain@inserm.fr

Katherine Drabiak, JD, Assistant Professor, College of Public Health and College of Medicine, University of South Florida, USA, kdrabiak@usf.edu, http://katherinedrabiakjd.com/

Prof. Dr. Dr. Sigrid Graumann, Professor for Ethics and Director of the Protestant University of Applied Sciences Bochum, Germany, graumann@evh-bochum.de

Dr. Katrin Grüber, PhD, Director of the Institut Mensch, Ethik und Wissenschaft, Germany, grueber@imew.de, www.imew.de

Dr.phil. Matthias Kaiser, Professor; Centre for the Study of the Sciences and Humanities (SVT), University of Bergen, Norway, matthias.kaiser@uib.no, @matthiaskaise14

Dr David King, Director, Human Genetics Alert, London, UK, david.king@hgalert.org
Regine Kollek, PhD, Professor for Technology Assessment of Biotechnology in Medicine, Hamburg University, Germany, kollek@uni-hamburg.de

Dr. Calum MacKellar, Director of Research, Scottish Council on Human Bioethics, Scotland, Calum.MacKellar@schb.org.uk

Jing-Bao Nie, BMed, MMed, PhD, Professor at Bioethics Centre, Dunedin School of Medicine, University of Otago, New  Zealand; Adjunct Professor at Peking University Health Science Center, China,  jing-bao.nie@otago.ac.nz,
https://www.otago.ac.nz/bioethics/people/academic/profile/index.html?id=665

*Osagie K. Obasogie, Haas Distinguished Chair, Professor of Bioethic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Berkeley, Joint Medical Program, School of Public Health; Senior Fellow, Center for Genetics and Society, USA obasogie@berkeley.edu

Dr. Mirriam Tyebally Fang, Institute of Biomedical Ethics and History of Medicine, University of Zurich, Switzerland, mirriam.tyebally@ibme.uzh.ch

Gabriele Werner-Felmayer, PhD, Professor, Institute of Biological Chemistry and Bioethics Network ethucation, Medical University Innsbruck, Austria. gabriele.werner-felmayer@i-med.ac.at, https://www.i-med.ac.at/imcbc/staff_doc/werner_felmayer_gabriele.html

Jana Zuscinova, former Political Advisor to Chair of EPP Working Group on Bioethics and Human Dignity, European Parliament, jzuscinova@gmail.com

*These authors were unable to attend the workshop at the Brocher Foundation in Hermance but were involved with the planning and preparation of the meeting and manuscript.

参考文献

1. Universal Declaration on the Human Genome and Human Rights (1997).
2. Baylis, F. et al. (in preparation) An Overview of Regulatory Approaches to Human Germline Genome Editing.
3. Council of Europe (1997) Convention for the Protection of Human Rights and Dignity of the Human Being with regard to the Application of Biology and Medicine: Convention on Human Rights and Biomedicine (Oviedo Convention).
4. Nuffield Council on Bioethics Working Group. (2018) Genome editing and human reproduction: social and ethical issues. http://nuffieldbioethics.org/project/genome-editing-human-reproduction
5. National Academies of Sciences, Engineering, and Medicine. (2017) Human Genome Editing: Science, Ethics, and Governance. Washington, DC: The National Academies Press. https://doi.org/10.17226/24623.
6. Baylis, F. (2019) Altered Inheritance: CRISPR and the Ethics of Human Genome Editing, Harvard Univ Press.
7. Lander, E. et al. (2019) Adopt a moratorium on heritable genome editing. Nature 567, 165-168.
8. Belluck, P. (2017) Gene Editing for ‘Designer Babies’? Highly Unlikely, Scientists Say. The New York Times, August 4, 2017.
9. Stern, A. M. (2019) Proud Boys and the White Ethnostate: How the Alt-right is Warping the American Imagination, Beacon Press.
10. Roberts, D. 2011. Fatal Invention: How Science, Politics, and Big Business Re-create Race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The New Press.
11. Cokley, Rebecca. 2017. Please Don’t Edit Me Out. The Washington Post, August 10, 2017.
12. Hurlbut, J. B. et al. (2018) Building Capacity for Global Genome Editing Observatory: Conceptual Challenges. Trends in Biotechnology 36, 639-641.
13. Saha, K. et al. (2018) Building Capacity for a Global Genome Editing Observatory: Institutional Design. Trends in Biotechnology 36, 741-743.

Box 2 References

1. Wollinetz, C and F. Collins. (2019) NIH supports call for moratorium on clinical uses of germline gene editing. Nature 567, 175.
2. German Ethics Council. (2019) Intervening in the Human Germline.